父亲
漫画/崔泓
查晶芳（安徽宣城，教师）
我在东海超市对面的站台等八点半的公交时，常常遇见一个老人。
闹市区等车的人一直很多，我不喜欢挤在叽叽喳喳的人群里，总独自站在一边。车来时，前面的人一拥而上，我自然是落在最后。那个看上去有八九十的老人原本也在我前面，但每次我只两步就赶上了他。我发现他简直是在“移步子”，走得很艰难，还拎着满满一大篮菜。我赶紧接过了他手中的菜篮子，让他先上车。他扭过头，对着我咧开了嘴，纵横交错的皱褶里全流淌着笑意。尽管我在后面扶着他一条胳膊，他上车还是颇为吃力。他先抬起一只脚，慢慢放在踏板上；然后一只手用力撑着门框，同时抖抖索索地抬起另一只脚，中间还得歇个几秒，才能落在踏板上。再往上两级踏板，也得这般慢慢地才能上去。
后来我发现，他只要出现在站台，必拎着一大篮子菜，和我坐同一班车，而后在我前一站下车。原来，他是大清早来城里买菜的。每次我都先扶他上下车，再把篮子递给他。“谢谢了！谢谢了！”他总是双手合十，一边对着我直点头，一边咧开没牙的嘴咝咝地笑，口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这几个字。
其实那班公交，我一周只坐两次，而老人据说是天天上车“报到”，司机一看到他上车就头直摇，说他比我们上班的还忙，因为上班还有双休日，他连周末都要上街买菜，年纪那么大了，走点路颤颤巍巍的，看着吓人哦，看他天天买那么多菜，家里应该有不少人啊……
有一天，我比平时略早到了站台。老人已坐在候车椅上了，两脚间搁着那只装满了菜的篮子。看到我，他很自然地咧开干瘪的嘴，绽开一脸温暖的笑容。您又买菜啊！我笑说着坐在了他身边。没想到，老头突然扭过头来，直盯着我，然后大声说了句：“你是个好人！”往常他也总冲我笑，可除了说“谢谢”两字，并没说过其他，这会儿可真是有意思。我不由笑出了声，顺势跟他聊了聊。我问他为什么每天买那么多菜，老人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直晃，大声说着，“两个姑娘都要啊！”
我怔住了。“那她们怎么不自己来买菜啊？您这么大年纪了，上车下车的多不安全？”听了我的话，老人又笑了。他说，两个女儿每次都拦着不让他来，却总拗不过他。“她们开店做生意太忙了，我虽然老了，但还不是不能动哦，能帮她们一点就帮一点，再说，我天天跑城里，也能运动运动，就算锻炼身体了，总比成天坐在家里等死好吧，呵呵！”看着老人不无得意的模样，我只能感叹天下父母心！
这两年，我再没遇见他了。想来，他应该在家安享晚年了。门前老树下，暮霭晚风里，老人脸上定会有舒心的笑容在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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