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画(上海,白领)
上世纪九十年代,交通不便,我从家乡来上海探望男友,常搭乘晚班长江轮。
次日清晨,轮船快到十六铺码头,乘客们纷纷跑出船舱,挤在栏杆边,望着辉煌繁华的外滩,兴奋不已,就像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镜头那样,船只进入纽约港后,人们朝着自由女神像,高呼不已。
有一回我照例站到栏杆边看风景,没想到被身边的陌生男子搭讪了,记得他说了一句想约我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曾被誉为“远东第一影院”的大光明电影院名噪一时,创下过多个第一:中国第一家宽银幕电影院,第一家立体声电影院,第一家四星级电影院,票房曾连续十一年位居全国第一……它见证了中国电影的发展历史,一度是上海年轻人的约会圣地。
当年,大光明经常播放米高梅、福克斯等美国八大电影公司的影片,有时还与美国同步上映,拉门的是红帽红衣小郎,领座的是白俄罗斯美女,票价不菲。因此,去大光明看电影成为一件极富仪式感的事情。据说金焰追求秦怡时,就约她去大光明看电影。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七日,鲁迅之子海婴生日,一家三口的庆祝方式是去大光明看了《十字军英雄记》,晚上则在南京路上的新雅晚餐。
那时的大光明电影院还是文艺青年拓宽见识的窗口。旅美作家董鼎山晚年时念念不忘少年时看电影《傲慢与偏见》的情景:“少年在上海时读了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然后去大光明电影院看了劳伦斯·奥利弗与葛丽亚·嘉逊主演的‘文艺片’,颇为洋洋自得,好像自己除了娱乐之外,又获得一些文学知识。”
我第一次去大光明电影院,看的是一部艺术纪录片——《卡拉斯:为爱而声》。大堂里大气的楼梯,楼梯上铜扶手的花纹,吊顶的曲线,走廊的灯,修葺一新的影院还保留着旧日神韵。影院底层布置了一条“光影流转长廊”,回顾了大光明八十多年的兴衰流转。
前尘旧事,恍如一梦:无线电里传来李香兰的《夜来香》,《申报》的广告是大新公司的司麦脱衬衫、林文烟老牌花露水和鲜大王酱油;乘一路有轨电车去静安寺,路过大光明和永安百货,但见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