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油拌面

陆岸

法国大菜十二道。吃到一半，经理来聊天。在马尔代夫，我的德文失灵。挤出两句英文，语法错乱，而老婆在边上滔滔不绝，把我衬得像没好好上学。经理问我们哪里来的，说自己是瑞士人。瑞士哪里？卢塞恩。机会来了，因为卢塞恩讲德语。我像初愈的哑巴，介绍自己在德国念书，还去卢塞恩玩过云云——服务员冷眼旁观，肯定觉得我势利，金口只对经理开。

又吃了两道，主厨来打招呼。问我们哪里来的。中国。中国哪里？上海。上海！他在上海工作过！Peninsula，知道么，半岛？外滩？对！他当过里面法餐厅的主厨。住在“嗡口”——虹口，不知是他的法国口音（H不发音），还是学会了上海话——最喜欢大壶春，会做葱油拌面——我们瞪大的眼睛，和生煎小笼一样圆——他掏出手机，划划划，找出张照片，是中国同事歪笔方字写的谱子。“你们要吃的话，明早让厨房准备。”

早餐的菜单照旧。我们问服务生，有没有上海风味的拌面？你们主厨昨晚答应过的。过十分钟，法国小哥顶着高帽子，亲自端出两盘拌面，葱段浇头，酱油色面。另外两只方头窄碟，各摆三只黑虎虾，大如手镯。还有酸菜、辣酱、花生，装在三只小碟子。

我们大概算故人，小哥情有独钟。隔天早上，送来一只圆盘形的大可颂，里头芒果，顶上糖霜，沾着裹银的巧克力豆。又亲自上粥，配三碟小菜：榨菜、花生——他手指最后一碟，用没放盐的汉语道：橄榄菜。

粥是日常供应，不过白粥里放足海鲜，乏善可陈。那盘葱油拌面的确地道，而且不燥不腻，中西结合得恰到好处。这位大厨在上海待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