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瑞高
这段时间,我迷上了竞走。
竞走是一项古老的运动,百年前欧洲就有竞走比赛,从德国柏林走到奥地利维也纳,全程达五百多公里。这竞走项目,相对速度是慢些,运动寿命却很长:百多年之后的2024年巴黎奥运会,还增设了“马拉松竞走混合接力赛”,即一男一女交替接力,走完全程42.195公里。有人说现在竞走成了“田径大项”,并不为过。
我学体育时,班主任金荣驹就是一位著名的竞走专家。志书上这样记载:“金荣驹,1943年生于浙江诸暨,是中国田径运动领域重要人物。1965年毕业于上海体院,留校任教师,曾任田径系年级主任、上海竞技体育学校校长;在专业领域,金是国际级竞走裁判,在国内外享有盛誉,除担任上海田径裁判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和中国田径协会竞走委员会副主任外,多次代表中国,赴海外赛会执行竞走裁判任务。”
金老师讲竞走规则,言简意赅,让人记忆深刻:“竞走赛全程,运动员一要忌‘曲膝’,二要忌‘腾空’。如果单脚着地时膝盖弯曲,或两脚交替时有腾空现象,那就要‘吃卡’;‘吃’满三张卡,那就要‘罚停’,取消比赛资格。”
由此我们知道,为什么竞走赛沿途,会有那么多的裁判员。原来他们是在观察运动员,是否犯了“曲膝”“腾空”之忌。金老师说,临近终点时,竞争更激烈,加速心态下运动员动作容易变形,故而裁判愈加关注。可惜总有少数选手,在离终点还有一箭之遥的地方,被裁判“抓个正着”,浑身大汗淋漓,却不得不含泪退出比赛。人们为此喟叹:如果是50公里竞走,这就意味着,之前49公里都白走了!
金老师强调竞走忌“曲膝”忌“腾空”,成了我当下练习竞走的教义。这把岁数了,锻炼当然不必太讲究动作规范,但每上步道竞走时,总觉着金老师就站在前方,目光盯着我双脚,手里还拿着黄牌……我想,这就是教化的永恒力量。
我上学时,金老师真年轻。他家住在上海东北角江湾体院大院,我们上课是在上海西南角漕河泾师大,每天清晨,金老师都骑自行车,狂蹬几十里路赶来上课。他常笑着对我们说:“这一路,我不会让任何一辆自行车超过我!”
金老师还喜欢跳高,他跟我们跳高组教练朱咏贤是体院大院邻居,两人常跟我们一起垒起海绵包,练习“背越式”。那时,倪志钦刚跳过2米29,替代苏联布鲁梅尔,成为男子跳高世界第一人。金老师在课上介绍布鲁梅尔,说他跟倪志钦一样,跳的也是“俯卧式”,他出示资料照片,那优雅舒展的过杆姿势,令人赞叹不已。金老师还讲了布鲁梅尔的意外遭遇,说他在夺得东京第十八届奥运会跳高冠军次年(1965年),就在一次摩托车车祸中受了重伤,不得不在23岁的黄金年月,告别心爱的跳高赛场。此后,这位世界名将多次住院,大小手术动了30次,才算保住右腿……
没有想到的是,金老师的生命,最后也陨落在一场车祸之中。1993年,一辆汽车撞倒他的自行车,夺走了他刚满50岁的人生。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音容笑貌仍那样鲜活;他的竞走示范,在学生心中也永远生动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