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志超
九月开学,从电台里听到讨论老师提高教学质量的问题,使我想起四位终生不忘的老师。
第一位是在抗战时期,我在嘉定练西小学读二年级,教语文兼班主任的是李惠英老师。她中等身材,单眼皮,眼神炯炯,对学生既关怀又严格。一天放夜学了,同学们都回家了,唯独叫我留在教室里。她说:“你毛笔字写得比以前差了,白相心太重,心不在焉。现在你静下心来,补写四张九宫格大楷毛笔字,及格了放你回家。”我一听,这是关夜学呀,多难为情?我低头不语,红着脸,埋头书写。总算过关了,李老师又谆谆教导说:“古人说:见字如见人。今后不论写字做事都要认真,不能马虎。”李老师的这些话,我终生不忘。
第二位是新中国成立之初,我考入嘉定中学初中,也是一位语文老师,姓戴,是位老先生,高个子,穿长衫,脸有斑点,瘦长型,像个“老学究”。但他板书与众不同:拿起粉笔先在黑板前空画几个圈,找个落笔点,再从课文中拣个生词“惊涛骇浪”写在黑板上,啊,写得像毛笔字那样清秀、刚劲、有力,如博物馆里悬挂的名作,令人佩服。下课后,一打听,原来是前清的秀才。戴老师的书法,我终生不忘。
第三位是我在嘉定中学读高中时,上生物课的李石鲸老师。他年轻清癯,中等身材,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声音洪亮。那天,他讲猎人枪打黑熊的故事:当黑熊站立起来时,胸脯有块白毛,这是心脏部位,猎人抓住时机举枪“啪”的一声击中白点,那熊必死无疑。他讲得活灵活现,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料意外发生了,“啪”的一声——不是黑熊倒下了,而是他的眼镜掉下了。他忙蹲下来寻找,摸到眼镜戴好后立刻站起来又讲课了,犹如没发生过任何事故。我们也从惊呆中醒过来。对李老师那处变不惊的风度,我终生不忘。
第四位是1956年我考上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教中国近代史的彭明老师。有次他讲到帝国主义列强欺凌中国,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时,声泪俱下:“弱国无外交啊!”我们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爱国情怀涌上心来。后来我从人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上海戏剧学院教中共党史课,有了问题去信请教彭老师,他有问必答,诲人不倦。彭老师的教导我终生不忘。
人的一生不能没有老师,人的一生会有众多的老师。中国历来有尊师重教的传统,要珍惜这一份精神财富。虽已年近九旬,我仍难忘这些老师,并愿与时俱进,不辜负老师们的言传身教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