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唱歌的人们

吴霜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北京雅颂艺术团的老团长王渭先生早早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一场庆贺新年的演出，演出将于新年之前在雄安新区进行。我的任务是压轴演唱一首《沁园春·雪》。新年前夕，演出十分成功。雄安新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那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地方，到处都是崭新的、刚建成或正在建设的楼宇，人不是很多，但是那些还未完成的建筑都在预示着雄安美好的未来。

回京的列车上，坐在旁边的小孙和我聊起了歌唱发声的事儿。一会儿，旁边就聚集了好几个合唱团的团员，这个问高音怎么唱，那个就问练声怎么张嘴……都是歌唱的基本知识。然后我就说，下次咱们组织一下，找个时间，我给大家上个大课吧。

就是这样，今年二月，我给两个合唱团的团员上了第一节大课，共有八九个团员单个跟我上课，每个人十五分钟左右。

业余歌者，最初的歌唱大都是从模仿开始的。我也是这样。记得小时候，我喜欢唱歌，听着无线电、半导体收音机里那些时尚的流行的歌曲，就敞开了嗓子跟着大声唱，哇哩哇啦，其实就是秀自己那年轻亮丽的嗓子，昭告天下：我能唱！我喜欢唱！那些歌唱家唱出来的歌儿我都能唱得不比他们差！“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我这种吧？

歌唱这件事看起来是谁都可以为之的事情，实则大大不然。歌唱是个技术活，且是个高超的技术活儿。没看见那些在舞台上唱得万千风姿的歌唱者低音回旋、高声如云，那可不是简单可以做到的，没有个五年八年的研修练习再加实践是不可能做到的。如今，许许多多喜欢歌唱的人参加合唱团，经常排练，时时登台，但往往缺少专业训练。所以，团员们希望得到一些指导，非常合理，非常应当。

第一次大课的八个学员，各有不同。他们都是热情洋溢，胆子也大，带了歌谱，站在琴旁。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业余歌者，经常登台，并不怕在人前展示。这就是我希望的，喜欢唱，首先是要不害羞，不管水平如何，却敢张嘴敢放声，这是我需要的。

第一位是个男士，声音条件很不错，音色比较干净，低音也有厚度，只是到高音时会支撑不住，原因是气息能力欠缺。这是基础功力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不能矫正的。我能做到的就是鼓励和肯定，因为他的歌唱其实是有不错的音乐感觉支持的，这是必须要表扬的。

然后就是女士了，她们大都有一个特点，是我一定要认可的，就是都不怕大场合，不怯场，这一点，显然是合唱团的功劳。我曾经教过几个纯粹“白丁”的学生，喜欢唱歌，真心想学，只是确实不知怎样唱歌，随心所欲，任意而为。当然是我不能允许的，我便认真思考，想出了好多招法，用怎样的音型怎样的节奏来开启他们隐藏在内里的歌唱元素。因为培训业余歌者和专业歌者是完全不同的方法。对我来说，这是以前几乎从未经历过的。其实，教女声对我来说是适合的，女声教女声，我们的音域音色都相近，感同身受嘛。其次就是语言了，讲述歌唱的技术如果语言复杂深奥对初学者是不适合的，有关专业声乐词汇的诸如“位置”“通道”“腹式呼吸”等等，经常会让不常接触这些专用词的业余歌者头脑发昏，听得云里雾里。所以，不能那样教他们。得用最简单最通俗的语言，给他们开门见山的启发，让他们有一目了然之感。

那天的个别课，有五六位女士。坦白说，她们都是很能唱的，会唱很多歌曲，大多是民族歌曲，都是平日里我们常听到的那些歌儿，比如《梅花引》《在希望的田野上》，也有西洋歌剧咏叹调，比如《水仙女》……业余歌者其实都很自信，他们敢听也敢唱，宝贵的是一颗热爱歌唱的心，一看曲目就知道他们平时是经常浏览并勤奋学习的。但我的责任是告诉他们学习歌唱是分阶段的，从一到十、由浅入深，半步不能跨越，更不可拔苗助长。这是原则。

到四月份，我已为华夏爱乐、雅颂两个合唱团的歌唱爱好者上过三次大课了，从中得到了很多过去没有获得过的经验。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专业歌者，如果只是浮游在高不可攀的音乐圣殿之上，远离普罗大众，绝对是在走绝路。而民间民众，才是“高贵的音乐人”赖以生存的基础。

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