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5日 星期日
山中习静(扇面) 当过一回“黄雀” 丝发流年 墓志铭上的王适 “刀面”和“垫底”
第16版:金色池塘/晚晴风景 2025-05-12

丝发流年

□ 赵韩德

却说“剃头”,只是“理发”之简版,幸勿混为一谈。

儿时,镇上有大门面的“民生理发店”,彩条旋转灯如蟠龙奕奕,高朋满座,诚为当地人士社交平台之一。父亲偶尔带我们几个孩子光顾,暗含借此见识乡贤古风之意。当时,店堂呼客为男宾女宾,配以各擅其长的理发师。进门就有滚烫的热毛巾迎面飞来,伴以微笑和招呼,接着便是茶和报纸。收音机里不断放着婉转流利的越剧、声声倾诉的沪剧、嘹亮清脆的评弹……男宾理发全流程为:剃、剪、理、洗、修面、吹风、烘发型、抹油、清洁脖根。之后,理发师持镜,上下晃动,映照全脑勺——左后、右后、正后、俯后,亮相作品。客人满意,笑。理发师收围单站定,迅速在客后脖背部肩膀一带,连串地噼噼啪啪击打,锤拍漂亮响亮,其中也明明白白显示着对自己手法的自信呐。全过程结束,我看得意犹未尽。“理,治玉也”,这才叫理发呢,有仪式感、享受感。但我从小到大,却基本只属速战速决的剃头而已。

现今中低价的剃头市场,有波动。见我鬓丝疏疏易剃,欲留住熟客,店长特别关照:“别声响。您来,永远只收20元。”我郑重视为有期约定。最近剃头,彼却期期艾艾说,再优惠也必须25元了。我爽快付费,也遗憾契约精神折旧。

也有竞争。绿化地边上,新来东北口音大娘,旧业剃头,重操长技,白泡沫板上粗黑记号笔广告,云:“老中青为民理发。早6点半开始。中午不休息。下午2点结束。周六周日全天。一律10元。”下午2点结束后,她要去幼儿园接外孙女。我家东面一居民楼外桂花树上,也挂有小黑板:“剃头理发一律10元。请敲103室。”菜场里也开了一家,彩色广告放在上街沿:“剪发不贵,烫染实惠。10元起。”我好奇望一眼。店里小伙朝我微笑,殷勤道:“爷叔——”

更厉害的,大街上一门面狭狭的小店,彩印广告中对顾客进行细分并以此定价:“15岁以下单剪10元;15至40岁,单剪20元;40至60岁,单剪15元;60岁以上,单剪10元。”我在这个充分以大数据说话的广告前站了很久,发现以剃头价格计,我的人生,似乎正好打了个循环。

儿时剃头亦求低价,在“扬州小剃头”处。他搬来镇上之后,迅速开出亲民价格,我家四个男孩便不再去大店。发现谁该剃头了,母亲就给一角钱,向小剃头报到。头发生长有快慢,我的头发长得快,时时会领先老三弟弟一二周。老四弟弟的头发浅黄温柔,长得慢,总是保持那么可爱的长度,所以他懒得上剃头店。弟弟老五有点抵触剃头,常常逃得不见人影。成年之后,我的发际线后移最快,老三的头发最茂盛,老四的头发依然是优雅有风度的,老五外出前经常对镜自赏检查发型。老二是妹妹,与剃头无关。那时候我们多幼小啊,幼苗一枚。“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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