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锡圭上公开课 受访者供图
裘老先生晚年在整理资料
昨天,中国古文字学泰斗、复旦大学文科杰出教授裘锡圭辞世,终年90岁。消息传来,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学生与同事们无比悲伤。
“先生虽耄耋之年,但始终每天坚持工作,哪怕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中心教授陈剑说,裘锡圭有两件事牵挂不下。一件是完成《老子》简注工作,退休后的他重点专注于《老子》简注工作,就在今年,中心成立20周年纪念日前夕,老先生曾表示:“我虽然已退休多年,但蒙学校领导和中心同仁不弃,还能和大家一块儿从事科研工作,这让我很高兴。我希望能在中心同仁的大力支持下,如期完成我所参加的《老子》注释项目。”另一件是马王堆帛书残片的缀合,他常说:“马王堆帛书的整理工作,可以说是永无止境的,现在还有很多碎片没有缀合上去。”
成果丰硕 举世瞩目
裘锡圭,1935年生于上海,1952年考入复旦大学历史系。他认识到深入研究上古社会性质,必须依靠出土的古文字资料,于是决心专注古文字学习。那时,古文字书籍大多卖得很贵,非穷学生所能问津,裘锡圭只能通过借阅图书馆书籍、抄录和摹录甲骨拓本来学习。研究生阶段,他师从胡厚宣教授,专攻甲骨学与商代史。1960年研究生毕业后,他分配到北京大学任教。2005年,他带领团队回到母校复旦大学,出任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教授。“当时我们的语言文字学正欠缺古文字学这一方向,裘先生的到来填补这一空白。”时任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主任、文科资深教授陈思和回忆。
裘先生毕生从事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的整理研究,成果丰硕,举世瞩目。20世纪70年代初,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大量帛书、帛画、简牍等珍贵文物。其中,有字简帛文献达五十余种。2014年,由裘锡圭主编,湖南博物院、中心编纂的《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简称“集成”)问世,引起学界关注。
他广泛涉猎殷墟甲骨文,两周青铜器铭文,战国文字(玺印、货币、简帛、玉石等),秦汉文字等各个门类,尤其擅长考释古文字资料中的疑难字词,所释甲骨文中的“远”“迩”“害”“柲”“弋”“虣”“畀”“求”“以”“因”“衍”“侃”等字,金文中的“履”“建”“绅”等字,战国文字中的“市”等字,都为学界广泛接受,并成为定论。他的《文字学概要》一书是中国文字学领域的权威著作,并有英文、日文、韩文等多种译本出版。《裘锡圭学术文集》及其续编收录其大量重要研究成果。
破格育才 学界佳话
“裘先生对学术的热爱和高要求,是我们必须传承下去的。”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刘钊说。
1995年出版的《中国文字学史》通贯古今,其中裘先生的学术成果占了相当大篇幅。书中说,新中国成立以来在甲骨文字考释上成就最大的是裘锡圭,其所写的古文字考释文章精彩纷呈,考释命中率很高。
通过对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两种《老子》帛书、荆门战国楚墓发现的《老子》简以及北京大学入藏的西汉中期墓葬《老子》简等《老子》古本的整理和研究,裘锡圭对《老子》文本及思想产生新的理解。以《老子》今本第十三章“宠辱若惊”为例,他指出“惊”实为“荣”字误读,真正含义是“把辱看得跟荣一样可贵”,与“贵大患若身”相对应,后者表达的是“把大患(实指死)看得与生一样可贵”。
同事和学生回忆,裘先生还有一个习惯——写卡片。卡片由大纸裁成,记录研究心得,写好后按不同的问题加以归类。看到新材料或新说法,哪怕是某人某个意见,也随时补入。几十年的光阴,裘先生争分夺秒记录无数张卡片。
一直以来,裘锡圭都很重视学生,对于他们的想法总会公平对待、一视同仁。刘钊读研究生时给裘先生写信,希望先生能帮他找一篇文章,没想到当时已是古文字学泰斗的裘先生居然很快就将复印件寄来了。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三轮车夫蔡伟与裘教授的“笔中情”。这位当时仅有高中文凭的古文字爱好者,读到裘锡圭发表于《文物》的《〈神乌赋〉初探》一文后,对文中“佐子”一词的释义提出自己的见解,认为“佐子”应理解为“嗟子”,并致信裘先生。裘先生十分认可,不仅发文更正,还邀请他参与《集成》编纂。“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裘锡圭还联合其他教授向教育部推荐,使蔡伟被破格录取为复旦大学博士生,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闻。
斯人已逝,风骨长存。裘先生对学术的执着热爱和严谨态度,为后辈学者树立了不朽的丰碑。他的学术精神与研究成果,也将指引后人前赴后继、推动“冷门绝学”在新时代焕发新生。 本报记者 张炯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