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22日 星期四
走走停停 智慧快餐 领针和旗袍 老宅 忘记 立夏吃株健脚笋 黄园之鹤
第8版:夜光杯 2025-05-04

老宅

陈伯祥

耄耋之年,没事的时候,老宅一幕幕朦胧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眼前,或甜蜜,或伤感,或感慨……

老宅始建于1952年的春天,五间坐北朝南的大房子位于崇明岛猛将庙镇西北九里多的保民村,是我家祖辈世代曾经居住的地方。之所以说“曾经”,因为崇明岛岛北很多很多年前遭遇长江特大洪水肆虐,大片良田成为过眼云烟,祖上被迫迁居别处。可是我父母在兹念兹渴望搬回祖宅地。实现心愿的机会来了。上世纪40年代后期,岛北形成大面积滩涂,政府号召乡民筑堤围垦。父亲带领我大哥和大姐,与乡亲们日日挖泥筑堤,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劳动,一条数十里长坚固的大堤终于建成,我家造田3000步(240步等于1亩),自南向北绵延一两千米。原先的盐碱地变成沃野良田,我家成了种粮大户。有了地就有了一切。春天,葱郁的稻田一望无际;秋收时节,院子里堆满了高高的大稻垛。父亲每年把为数不少的农作物卖给国家,换回不菲的收入。日积月累,再加上在沪工作的大哥资助,1952年,终在宅基地上盖起了五间砖墙稻草屋顶的大房子。由两汀头宅沟环绕,沟边种上桃树、杨柳、梿树,靠外种了一大片茂密的翠竹,沟里养着白鲢、草鱼、鲤鱼,屋前有两片清碧的菜园。几年后,父亲又将稻草屋顶置换成全瓦屋顶,红瓦白墙,很是气派。大堤就在新家的后面,大堤外便是茫茫苍苍的芦苇荡,不知疲倦的芦苇在风中摇曳,日夜守卫着崇明宝岛。再往北就是北海(崇明方言,即“长江”)了。

老宅给了我很多生活乐趣。崇明人有早起的习惯,我也不例外。早春的清晨,我喜欢坐在院子里聆听鸟叫。从树上和竹园中传来的鸣叫声,有的悠扬悦耳,有的高亢激昂,有的低沉婉转,还有的犹如山歌对唱,此起彼伏,编织出一首首动人的旋律。夏夜的星空下,我们拿着把大蒲扇,在宅院里乘风凉,听文化人说书,听长辈讲稀奇古怪的故事。冬日,爷爷奶奶们在屋前婆日头旺(崇明方言,即“晒太阳”),小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吃滚珠、造房子游戏,有时在未结冰的宅沟里玩打水漂儿,我是玩这项游戏的高手……

啊,童年的记忆真甜美!

时间来到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政策已初现成效,农民赚了钱,家乡刮起了轰轰烈烈的改造房屋的热潮,不少人家盖起了二三层的小楼,我家老宅也换了模样,昔日红瓦白墙已荡然无存。

我怀念老宅,因为老宅无疑是我生命记忆的源头,是我人生最温馨的驿站,记载着我童年和青少年的生活和家庭的故事,它见证了一个普通农家摆脱贫困的历程和社会的变迁。如今永远消失了,我有点无奈、有点伤感……可是转念一想:农村破旧的老房子不是什么文物古迹,为何就不能被布局更科学合理、更宜居舒适的楼房取而代之?农民用辛勤劳动的收入,拆旧房盖新房,是社会的进步。这样一想,不就释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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