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刘海

三三

有一些年，因工作需要，常去各地出差。从南到北，见过伸出茂密枝叶的午夜行道，也见过干尘飞扬的空旷公路。印象最深的，不是什么美景，却是多次在极限时间内找理发店洗头的经历。工作场合，形象干净是要事，发型得当更是第一要事。发质偏油的人，或许与我有一样的苦恼。两天不洗，头发就不再轻盈。如果有刘海，那最先出差错的就是它。

很早之前，刘海就拥有了自身的审美价值。“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它似乎很适合作为少女的象征。原本素面朝向世界，现在有了修饰与遮掩，更添几分娇羞。幼儿时代的坦然随发型而变化，少女初怀上了曲折的心意。《桃花源记》中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垂髫一语何其生动，将刘海在风中飘荡的孩童描绘得栩栩如生。关于“刘海”的来历，有不同的传说版本。流传最广的，是说一名仙童名“刘海”，额前总留着一列整齐的短发。人们在画像上见了，为其可爱与吉利之气，就开始给孩子留这种发型。另一种说法，则道是上官婉儿被武则天行了黥刑，为遮掩伤疤，就剪发作为修饰。

无论如何，刘海都是长期伴随我们的一种发式。近百年中，追随着时尚风潮，流行的刘海式样更是有诸多变化。五四运动以后，上海的理发业有了空前的发展，女性的发式也开始逐渐多样化。当时，普遍流行的是平齐刘海，时髦人士则也有留一撮式刘海的。到了上世纪30年代，西方的烫发技术传进国内，刘海也有了更多的造型。回看周璇、胡蝶当时的照片，烫卷的水波型刘海散在一侧，可谓随性优雅。1937年全面抗战以后，人们对发形的热衷有所降低，拒绝烫发或成为爱国情怀的一种表达。战后再次恢复生活热情，刘海款式也有了百花齐放的气势。比如电影《罗马假日》盛行时，时髦女性争相去剪赫本的发型：眉上短刘海。到千禧年后，韩剧热掀起，空气刘海又成了理发店的热门款式。

当然，刘海款式本身是挑人的。如果脑门偏宽，用齐刘海遮挡便为美；如果偏窄，露出额心则会使脸部的比例更协调。电视剧《甄嬛传》里，秀女刚入宫时多有遮额的刘海，到后期历练出了城府，则纷纷变了造型，露出脑门显气场。

由于懒得打理，我直到念大学才开始留刘海。当时，造型师说齐刘海可爱，就随意剪了一个。有刘海以后，才知道可爱也需承担代价。一是额头出油，更容易长痘痘；二是到了冬天，戴帽子时齐刘海不知如何安放。最麻烦的是，年轻时头发长得快。刚剪完一个星期，刘海又有遮住眼睛的趋势了。有时临出门，才发现刘海的长度并不适宜，影响了视力和颜值。终于有一天，为节约时间、金钱，我选择不去理发店。取而代之，我拿起一把母亲剪线头的小剪刀，对着齐刘海一刀剪了下去。此后，就养成了自己剪刘海的习惯。因为失手率过高，碰上什么重要的场合，还是得出门找人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