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北下乡的传奇经历

余风

2013年，我被选派为浙江省第七批援藏干部，来到西藏那曲地区担任住建局副局长。根据规定，局里每位领导班子成员都要有一个联系村。于是，位于比如县羊秀乡的奇达村，从此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九月份的一天，趁着天气尚未转冷，我决定到这个联系村走访调研，并看望慰问住建局驻村工作组的同志。

路途遥远，从那曲地区出发到羊秀乡，车程要七到八个小时。我们早上八点多就出发，这个时间在内地已经是上班时间，但在那曲地区天刚蒙蒙亮呢。中午时分到了比如县城，在一个路边藏餐馆草草吃了中饭，又抓紧赶路。离开县城不久，眼前横亘着一座大山，这便是比如县最高的山峰之一、6000多米海拔的夏拉山。车子一路上坡，刚才在山脚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山腰时天气陡变，狂风骤起，黑云压顶，豆大的冰雹砸得车窗乒乓作响，随后下起了鹅毛大雪，瞬间整个夏拉山山体变白，道路也变得打滑，看着窗外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身上紧张得禁不住冒出了冷汗。

翻过夏拉山口，就到了羊秀乡地界。到了山脚，只见这里山清水秀，林草丰茂，山间云雾缭绕，河水清澈见底，若不是牦牛四处闲逛，还以为是到了江南某乡村了呢。

下午五点多，终于赶到了奇达村。由于路上遇到风雪，比平时多花了一个多小时。奇达村距乡政府不远，村里的藏族群众朴实善良，大多不会说普通话，连来迎接我的村干部也不会说。村民见到我仿佛很惊奇，但都友好地微笑点头，让我恍如穿越到世外桃源，见到一些“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人。

晚餐是工作组同志自己烧的，平时他们吃的都是藏餐，这晚特意炒了两个川菜，吃饭就摆在村会议室里。由于海拔较低，植被茂盛，不会缺氧，加上工作组同志热心相劝，便大胆喝上了酒。藏族的同志朴实直爽，一个个向我敬酒，到晚饭吃好时，有一位竟已醉倒，呼呼直睡。

吃完晚饭后已经十点多钟，由于白天颠簸，身体疲乏，便一改以往半夜一二点钟睡觉的习惯，十一点多便睡下。藏族的椅子和床是一体的，加上靠垫就是椅子，拿掉靠垫就是床，虽然不习惯，倒也并不难受。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猛烈拍打院子铁门的声音惊醒。由于当时为迎接自治区成立50周年，要求驻村工作组一律在岗，并经常夜里突击检查。工作组的多吉第一反应就是检查组的人又来查岗了，刚想出去开门，被组长罗措拦住了。罗措说，不对，可能是棕熊，人不可能这样乱打的。几个队员拿了值班电筒走出去，从院子铁门缝里看到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身影，果然是棕熊。大家边拼命吼叫，边捡起院里的石块往熊身上砸，还有两位同志拿起脸盆使劲敲打，终于把棕熊吓跑，但大家手心里都紧张得捏着一把冷汗。

据工作组同志介绍，这已经是他们“今年第三次遭遇棕熊啦”。有一次他们早上起来到了厨房里，发现里面的青稞粉、奶渣撒了一地，知道肯定是棕熊来过。最惊险的是5月份那次，一头棕熊带着两头小熊打破窗户爬进了工作组驻地，工作组的同志赶紧逃离，村民们闻讯拿起棍子、铁锹赶来，大熊吓跑了，两头小熊被堵在房里抓住。第二天，他们还是把两只小熊放掉，怕大熊前来报复。而我一来就遇到棕熊，工作组的同志开玩笑说，可能是听说有贵客在特意来拜访的。我倒宁愿相信棕熊是因为饥饿，闻到会议室里饭菜的香味被吸引来的。现在生态保护越来越好，棕熊越来越多，野外找吃的也越来越难，到藏族群众家里来找吃的，也许对棕熊来说，也是无奈之举。

奇达村居民点到夏季牧场隔着一条河，河上只有一座简易的铁索木板桥，有的木板已经腐烂，牛羊根本无法通行。在河上建一座人畜通行的新桥，成为村民强烈的呼声。我到河边夏季牧场进行了实地察看，感到这里建座桥的确十分必要，便决定筹资十万元，帮助实施这个项目。工作组同志和村干部十分高兴，说这座桥建好后，就以我的派出地浙江省常山县命名，取名为“常山桥”。后来桥建好后，他们果然在桥上安装了“常山桥”三个大字，并拍了照片发给我看。看到照片后，我的热泪顿时涌了上来，我深知这座桥已不仅仅是人畜通行的桥，更是一座联结汉藏民族感情的桥。

出于援藏的使命，我请村干部帮我找几户贫困户帮扶对接。没想到村干部犯了难，说村里由于产虫草，村民普遍比较富足，已经没有贫困家庭。最后勉强找到一户，是位寡居的藏族大妈，眼睛不好，因此挖不到虫草，但村里已经将她列入五保户，驻村工作组刚刚给她买了新的床铺及生活用具，生活没有后顾之忧。村干部介绍我的来意后，大妈站起来，接过我给的慰问金，合掌向我致谢，不停地说着“扎西德勒”，并摸出一条哈达献给我。我心里很欣慰，说明这些年藏族群众已普遍过上好日子了，这不就是我们援藏的最大初衷吗？

这次下乡，花了三天时间，这也许是我的工作生涯中最传奇的一次下乡，也是最难忘的一次下乡！作为一名援藏干部，能够投身和见证西藏这块神圣土地与全国一道实现共同富裕，心里真的倍感荣幸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