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0日 星期一
桃花朵朵开 北纬40度的苍凉 候鸟来了 谐音趣事 种出一座花果山 山中春信
第14版:夜光杯 2024-03-28

候鸟来了

汤朔梅

下了些雨霰,晚饭时分,天空暗了下来,这样的天,不如叫几个发小喝酒。菜上了,酒筛了,唯刘响未至。阿华田说,刘响正忙着隔断房间。我们遂踱到乡场上等。

白天,一拨拨候鸟来了,寻找旧巢或新居。而此刻,麻雀、鹁鸪等留鸟都归巢了,天空只有嘹唳的喜鹊、老鹳子在呼朋引类。彪哥说,这一看就是新来的鸟,还没找到落脚处,像新来的民工。

正闲扯,过来一对年轻夫妇,问可有房出租。得到“没有”的回答,两人一脸无助。接着又有三四个男青年晃过来,阿华田说,你们明天再来,那家正在隔断房间。说着往南宅一指。刘响原来是为这个。

天黑了,已不辨鸟形,只闻焦灼的呼唤。它们将望门投止何处呢?

灶膛里柴火毕剥,灶间内满是蒸汽,夹杂着水笋烧肉的香味、蒸糕的暖气息。话被六十度的村醪化开,有一搭没一搭。刘响拍拍衣襟说,趁闲再隔几间房,出租换些花销。彪哥说,金屋银屋不如自家一个狗窝,看那些打工人,多苦,这么晚了,不知住哪。我们几个都像麻雀、鹁鸪,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比那些颠沛的民工,不知安逸多少。刘响却说,人应该满世界跑,开眼界。这家伙在这方面真是人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他是电气方面的行家,成年后不安于现状,跟着安装公司天南海北跑,去过非洲、叙利亚。他的好酒量也是这样练就的。每次,我们就听他绘声绘色聊异乡见闻下酒。见我们听得出神,他一脸得意,说青春是用来闯荡的。正说得起劲,他往外跑,一开门,吓了一跳。外面站着一对年轻夫妇,显然是来租房的。见灯亮着,就等在檐下。

趁刘响离开,阿华田说,别听他的,在外面一人吃苦不说,家里也照顾不到。那年,刘响随建筑承包商去了叙利亚,一去就是三年多,杳无音信。回来时,父亲早已去世,他跪在父亲遗像前,饮泣不止。看到老母年迈,他突然醒悟,从此再也没出去闯荡。那年,他四十岁出头,在叙利亚着实赚了些钱。他为人豪爽大方,见着困难的长辈,总是资助。没几年钱就花没了。于是又跟着承包商,全国各地跑。彪哥羡慕起刘响了。他说,自己要是年轻二十岁也这样。彪哥做裁缝出身,一辈子大多时间坐着忙活。阿华田说,我现在孙子还小,真没去过什么地方。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有没有诗难说,但肯定都藏着远方。我们聊得起劲,倒忘了门外人。阿华田喊了一声,刘响蹩进来,后面跟着一对后生。二十岁出头,招呼他们坐下,一定是没吃饭,阿华田揭开锅盖递给他俩方糕。刘响说,这么晚了,还能去哪?我隔壁房间的老租客没来,让他们暂且住一宿,明天住进装修好的一间。走南闯北的经历,使刘响感同身受。

刘响说:“过些日子,我又到外地去干活了,反正老母也走了,无牵无挂。阿华田,我的那些租房你帮我打理。”彪哥抹了一下眼窝子:“要是我年轻二十岁,也跟你去。”

刘响伸手拿酒瓶,我挡住了,那家伙每饮必醉。我们发小,从不侑酒。刘响嗫嚅着站起来,脚有些不听使唤,打开门,一股寒流扑进来。

夜色里传来老鹳子的叫声。呱的一声,隔许久又呱的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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