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光个记忆：下军棋

文 /喻平官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下棋是小人易学易玩省钱个娱乐。

跳棋、五子棋、军棋以及象棋、围棋、国际象棋还是闻所未闻个“高大上”个对弈。跳棋、五子棋太简单，象棋又太烧脑，我偏爱了陆战棋，也叫军棋。起先不会，后经一位大哥哥个启蒙训练才喜欢上。

伊住辣我隔壁楼浪，读高中，家境比较好，脸色白净，阿拉侪习惯叫伊小白。阿拉两家头相差五六岁，却很投缘。我有事没事就往伊屋里跑，伊有一副军棋，木头棋子，纸质棋盘，当时一般家庭勿舍得买嗰。当时勿流行四国大战，大多侪是捉对厮杀下明棋，假使能叫到人做公证人，就白相暗棋。最带劲个是盛夏晚上，路灯下摆一张小方桌几只小凳。小白当擂主，其他小伙伴轮流上阵，可惜无论明棋还是暗棋，所有人侪被踢下台。围观个人除了想上手“过把瘾”，更多着迷于伊多变个棋风。手动嘴巴不闲，“哎哟，总司令呀，见你怕！”“我个炸弹来了！”哼哼电影歌曲，冒出句“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明天拉清单”。嬉笑怒骂，勿经意中被杀得片甲不留，军旗勿保。

两个暑期下来，我也学会了搿一套。小白公认第一，呒没人敢跟我争老二。小白高中毕业呒没考大学，跟爷娘移居香港。临走之前，伊拿搿副军棋送拨我，我也算彻底继承伊个衣钵。棋子正面字迹磨损，背面为了防止作弊贴了白纸。随着背面白纸撕了贴，贴了撕，我也从中悟出下军棋制胜个秘决——下明棋，“寸土必争”，一子不让；下暗棋，知己知彼，攻心为上。

下明棋，侬要做一个“吝惜鬼”指挥员，勿能轻易牺牲一个排长。对局双方，每方25只棋子，除去1个军旗和1个排长放大本营，其余23只棋子呒没一只是多余嗰，绝对勿能轻易放弃。每一步拼杀侪要衡量得失，是赚了，还是赔了。侬若总司令吃我师长被我炸，我就要总司令吃你军长再挨炸。假使双方旗鼓相当，最终赢家或许只是多了一个排长。

下暗棋，除脱要掌握明棋个要领，还要运用兵法，尤其要分析对手个性格。假使对手是个“温吞水”，胆小谨慎，我就步步为营，虚虚实实，骗炸弹，诱工兵，逼出对手个炸弹。假使对手是个急性子，做事莽撞，我就避其锋芒，正面缠斗，暗渡陈仓，派工兵直奔大本营拔军旗。凭此秘籍，我称雄多年。工作之余，每每与同事对弈，十拿九稳，从无失手。

呒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败给一个八岁小囡。伊是我侄儿，刚学会下军棋，听说爷叔军棋了得，就想跟我学几手。双方摆开阵势，我哼着动画片流行儿歌，连哄带骗。总司令小步移动，守株待兔。呒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伊讲仔一句“鬼头鬼脑，勿是好东西！”就是一只炸弹。我个总司令还呒没开张就报销脱了。反而是伊个总司令横冲直撞，吃脱我一个军长加一个团长才被我炸脱。我连输两盘，颜面丢尽。

事后反思，我吃了教条个亏，一个小囡就是一张白纸，呒没介许多想法，辣伊面前故布疑阵，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多年以后，侄儿也有了小囡，偷闲跟我约战军棋，再也呒没赢过我。伊愕然问：我八岁辰光真个赢过侬？我讲：侬赢过嗰，勿过么，现在侬长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