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5日 星期日
一段视频,漂洋过海为致谢 江苏如东:洋口港通用码头完成首次外籍货轮靠泊装卸作业 从“浦阳月”到当涂李白墓
第05版:八面来风 2024-03-06

从“浦阳月”到当涂李白墓

张华

◆张华

在元宵节群星演唱会上,主办方安排播放了《浦江一万年》的文旅宣传片后,我又陆续接到几位朋友要求解答片中由李白吟唱的“涛落浙江秋,沙明浦阳月”这两句诗引发出的两个问题。一是诗句本身的意思怎么来理解更合适?二是李白真的到过浦江吗?其实自去年3月份我在一次现场直播中引用了这两句诗后,就有不少朋友向我提出过类似问题。首先这两句诗是出自李白的《送杨山人归天台》一诗,全诗为:

客有思天台,东行路超忽。

涛落浙江秋,沙明浦阳月。

今游方厌楚,昨梦先归越。

且尽秉烛欢,无辞凌晨发。

我家小阮贤,剖竹赤城边。

诗人多见重,官烛未曾然。

兴引登山屐,情催泛海船。

石桥如可度,携手弄云烟。

关于对这两句诗的赏析,我个人觉得有些注释不是非常准确,特别搜百度上有一处:波涛在浙江秋水中绵延,沙明月亮照亮浦阳。这种以读散文的方式来解读这两句诗,有误人子弟之嫌。窃以为诗歌有诗歌的节奏和结构,周振甫先生在《诗词例话》中有云:王安石说诗歌有“诗家语”!诗歌的用语,有时和散文不一样,因为诗有韵律的限制,不能像散文那样表述。要是用读散文的视角读诗,就不能对诗作出正确的理解,体会不到它的好处。那么用“诗家语”来解释这两句诗,我觉得应为:“秋日的钱塘江(古称浙江)潮水奔涌而来,江面上发出了阵阵涛声,浦阳江上的月亮照在沙滩上显得格外明亮”,这样译来,诗的意境、诗的节奏都表现出来了。至于李白有没有到过浦江?这首巜送杨山人归天台》中所叙,当时李白是在楚地送杨山人归越,所处之地肯定不是浙江。但是按照李白游历的足迹,“浙江潮”“浦阳月”他是一定亲眼目睹过。据史料记载,李白曾多次到过浙江,不仅三次到天姥山,还在谢安、谢灵运的故乡上虞留下《谢公宅》一诗,更有对知己贺知章的念念不忘。只可惜诗人到贺知章家乡萧山时,写下《回乡偶书》的老人已经去世。李白只能独自怅然,发出“人亡馀故宅,空有荷花生。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的长叹。从李白留下的这些诗歌,再加上唐代的浦阳江是到诸暨后流经萧绍平原,从上虞入海。李白到天姥山问道的路途,是否可以这样来假设:诗人一路由北往南,从上虞溯浦阳江到萧山、诸暨一直到浦江,再经义乌、东阳陆路至嵊州、达到新昌的天姥山。如果当年李白真是这样的行程,那是肯定到过浦江!当然这只是笔者的推测。但是距今千年前一位诗人的游历,又有谁能够准确地复原他的行程?

也正由于对“涛落浙江秋,沙明浦阳月”的引用和解释。激发了我对李白更多的膜拜,想更多地了解诗人跌宕起伏的一生,甚至愿意走进他那浪漫、侠义、傲岸的生命中去,让自己成为《大鹏赋》中的那一只希有鸟,展开双翅伴随着大鹏一起鼓荡狂风,一起飞越关山,一起翱翔天际,一起庙堂江湖,一起穷困潦倒!

正月初五,我们一家三口和张开的同学陈航一起到当涂县太白镇太白文化园,怀着十分虔诚的心情拜谒李白墓。进入文化园,我看见三三两两的游客非常安静,文化园显得十分空旷。公园正对门的位置上,有一尊高达6米左右的李白塑像,仰首准备痛饮杯中美酒,显示着诗人的放荡不羁,而周边的建筑既分散又低矮,我想也许这就在烘托着诗仙笔下“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意境。从园内左侧绕进,会发现一片碑林,展示着李白各个时期创作的诗词,仔细一看碑文的书写者分别有毛泽东、鲁迅、郭沫若、于佑任、林散之、启功等。把这些伟人、名家作品收集并刻印上碑,将诗歌、书法、石雕等艺术融合在一起,也颇具观赏性。

转入塑像后方,有一家类似于景区销售纪念品的商店,与其它商店不同的是经营主人叫谷常新,一家人居住在文化园内。他自我介绍说是守护李白墓的谷家49代传人,这让我既感动又好奇。谷常新说:“李白第一次登上青山,就与青山脚下谷家村的一位叫谷兰馨的年轻人相识并相知,成为生死之交。李白晚年穷困,只好投奔族叔——当涂县令李阳冰,从此谷兰馨天天陪伴着李白。李白临终前,谷兰馨愿捐出自家土地作为李白的长眠之地,并许下诺言,让后人世代守护这块墓地。从此,一代又一代谷家人,千年如一日守护着墓地。”张开和陈航两位年轻人听后十分感动,争先竖起大姆指,而我却深感疑惑。因为史料上记载,李白到达当涂后,他的儿子伯禽当时已在身边,而且在李阳冰的帮助下进入盐场做事。古代有儿子的家庭一定是不会同意别人来守墓的,况且李白死后初葬的墓地在龙山东麓,与青山隔河相望。更何况李白究竟死于何年何月?倘难确认,只知道唐代宗广德二年(764)年正月,朝廷下诏,命各地举荐堪任御史、谏官、县令等人才。李白受到推举,官拜左拾遗,当喜报送到当涂时,李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李白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究竟是因病还是溺水?是醉后失足还是自投于江?唐宋以来有10余种碑志传序,除两三种说是病死以外,其余都未言明死因。族叔李阳冰在《草堂集序》只说“疾亟”。另一族叔李华在所作墓志中只说“赋《临终歌》而卒”。细思各种说法,似乎都在忌讳什么,到底是忌讳什么呢?不知道自称守墓人的谷家人是否知其详?这些姑且不论,我只是对谷常新的说法提出商榷。李白逝世五十余年后,他的生前好友范作之子,担任宣州、歙州、池州三地的观察使范传正来到当涂,在县令诸葛纵的协助之下,于荒草野地里找到李白的坟墓。公元约799年白居易路过当涂时曾拜祭了老坟,并写下《李白墓》一诗:采石江边李白坟,绕田无限草连云。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

范传正又费了一段时间才寻访到伯禽的两个女儿,伯禽曾为父守孝但已离世25年,其儿子出外谋生生死不明,两位女儿“一为陈云之室,一乃刘劝之妻”。范传正与诸葛纵问她们有何要求?她们请求将祖父李白的坟墓迁葬青山,说这是先人的遗愿。这先人究竟是李白还是伯禽,不得而之,但通过伯禽两位女儿可知,李氏已无子嗣。随后范传正和诸葛纵在当涂县东南十五里的青山下选择了一块墓地,为李白建了一座新墓。范传正亲自撰写碑文,题为“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时年元和十二年(公元817)。从这些记载来看,我觉得对守墓人谷常新所作介绍的存疑是有据可依的,谷家应是迁葬的坟墓的守墓人,而不是初坟的守墓人。鉴于此时李家已无男丁,谷氏也许是受范传正、诸葛纵或李白孙女之托,或者谷氏向他们承诺,愿世代守护李白墓。虽然谷常新的说法有待求证,但谷氏家族一诺千年的情义和精神足以感天动地!

青山李白墓,诗仙胜景地,1200多年历尽沧桑,多少世事尽付笔墨。我行至李白墓前,绕墓一圈,把早已捧在手上的泥土放上坟墓;在据说是杜甫手书的“唐名贤李太白之墓”的墓碑前深深地鞠上三躬。那一刻凝神静听,耳边仿佛一首首李白的诗在飘扬、在回响、在激荡!久久不逝的是《上李邕》“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回响不绝的是《临终歌》“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今日未曾携酒,且待后期奉酒再祭。

(作者系浙江省浦江县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党委书记、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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