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6日 星期四
《魔都往事》:一位“50后”学者的老上海记忆
第01版:头版 2024-10-30
在没有“内卷”的时代,他由不功利的阅读丰富了内心世界

《魔都往事》:一位“50后”学者的老上海记忆

颜静燕

《魔都往事》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徐静波在自家书房留影

徐静波(右一)在北京语言学院大门口与同学合影

吴淞路的石库门,家门前的剃头摊,零拷老酒的酱油店,虹口的老电影院,滑板车驶过的弄堂,望得见南京路的小学,烤鸭店前的久久徘徊,铁桥路灯下的夏夜苦读……这些是“50后”上海学者、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教授徐静波关于少年时代和彼时上海的回忆。在每个人的城市往事中,个人的生命与城市的整体文脉或多或少总有机会融为一体,这也使得上海的历史更有厚度、更富温度。近期,徐静波因新书《魔都往事》出版被多家单位邀去讲演,他在书中记录了上世纪60年代初到70年代末,所经历过的城市生活空间的变化,通过当时虹口、黄浦等区域的街景风光和市井生活样貌,展现了上海街区背后的人文底蕴,很引起人们的共鸣。(本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记者 颜静燕

昔时日常见证城市变迁

徐静波,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教授、中国翻译协会理事、教育部人文社科重大攻关项目首席专家,研究领域为中日文化关系和文化比较。

“除早年研究梁实秋的一些著述外,这是我三十余年来写的第一本几乎与日本完全无涉的小书。”——徐静波在《魔都往事》的前记中这样写道。

谈及为何要写这样一本个人散文体回忆录,徐静波表示,上海从20世纪40年代后期至80年代前期,城市的建筑和街道几乎没有大的改变,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上海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年轮,时至今日,难以计数的老房子消失在了近四十年的烟尘中,而他孩童和少年时的行迹,许多已经无迹可寻了。

“我希冀借助追忆的文字,保持住一点点这座城市的内在脉络,留守住一点点昔时的日常风景,当然,还有一点点自己的前尘往事,让今天还算年轻或不很年轻、会说上海话或不会说上海话的上海人,通过这些文字,多少还能捕捉到几许半个世纪前的上海的风影和吉光片羽,感受到那个时代的一点独特的气息。”

在《魔都往事》中,徐静波花了大量篇幅,细致描述了自己在吴淞路658号度过的童年岁月、在四川北路和保安坊弄堂里的小学生涯以及虹口的几家影戏院给他留下的记忆。街巷建筑承载的厚重历史与生活行走的记忆交织,尽数被他娓娓道来。

从苏河北岸到外滩的天地是徐静波成长的家园。

吴淞路658号,典型的上海石库门,隶属于“北克俭里”,徐静波和小伙伴们曾驾驶着父辈自制的滑板车穿过这里的弄堂;川公路一小,校舍的前身是教会建筑,从未接受过学前教育的他在这里度过了既开心又受益匪浅的两年;南京东路小学,教室窗外就是熙熙攘攘的南京东路,学校底层的工商银行原址上曾开办过中国第一家女子银行;红光中学,曾是大名鼎鼎的“大清银行”所在地……在家园周边,则有着虹口救火会、原四行储蓄会、三一堂等至今矗立而各有特色的历史建筑。这些建筑背后的丰富故事,展现了上海的深厚历史底蕴。在这里,徐静波结识了不少良师益友,也见证了城市的发展和历史的变迁。

没有任何功利性的阅读

提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徐静波坦言那时物质生活的确比较匮乏,但同时“那也是一个没有‘内卷’、没有焦虑的年代”。

“进小学之前,我就一直在玩,从来没有学过什么东西。父母白天都要上班,下班后要操持家务,他们自己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也几乎不知道要教孩子什么知识。”徐静波写道:“现在的小孩,背唐诗,学画画,学书法,学英文,学跳舞,学骑马,学滑冰,学弹琴,出外郊游,甚至海外游学,对当时的我们而言,完全是一个想象之外的世界。”他直言家中没有丝毫的书香气,“我都没有上过托儿所和幼儿园,在上小学之前,不认识任何字”。但也正因为如此,进了学校后的徐静波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学什么都是开心的,这种对学知识的好奇心贯穿了他此后的人生。

小学临近毕业时,徐静波突然有点“开窍”了,对阅读产生了喜爱。但当时家里几乎没有片言只字,于是徐静波到同学家里去时,总爱探寻人家家里有什么书。幸运的是,他曾在一位同学家中的书橱里翻到过一本中国地图册,如获至宝,及至后来他又在别处看到了世界地图册,也是反复研读,以至于他少年时便能将中国地图乃至世界地图刻印在脑子里,一辈子受益。

为了找书看,徐静波曾央求父亲从厂里的图书室借了几本被允许出借的散文集,并把自己喜爱的几篇抄录在软抄本上。他还从一位同学那里借到了其姐姐的高中语文课本,第一次读到了唐诗宋词和鲁迅,由此对阅读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便愈发到处偷偷向同学、邻居借书。

徐静波还记得那时新搬来一位邻居,在福州路上的上海旧书店供职,他从邻居那里借来一套四卷的《中国文学史》,花了整整一个暑假读完,还做了很多笔记。此外还有黄浦和闸北两区的图书馆,四年的中学时期,他几乎读了所有能借到手的中国和世界文学的名著,和几本有关艺术和音乐的书籍。

“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我那时的阅读,没有任何的功利目的,那是在非常时期,读书好坏,考试优劣,完全无法改变命运,我只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喜欢。”

在徐静波看来,阅读有两个好处。其一是可以拓宽视野和眼界,“你阅读很多东西以后才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那么大,你就能体会到中国文化的优秀性在哪里,世界文化的优秀性在哪里”。其二是可以加深自己思想的深度和厚度,“因为你会读到一些历史和哲学的书,这些书会增加你思考问题的深度,让你避免变得浅薄,同时你看问题往往会多很多深层‘滤镜’,增强你看问题的洞察力”。

永远保持求知欲和好奇心

《魔都往事》的最后一章记录了徐静波中学毕业后被分配进工厂,度过了四年半的“办公室工人”生涯,之后通过自学于1979年参加高考并被调配到北京语言学院,继而赴京求学的人生轨迹。

1978年夏天,徐静波思前想后,决定参加第二年的高考,并为此制定了自学计划。得益于此前中学时期跟随语文老师的指导和自学,此时的徐静波已经攻破了文言文;又因为中学毕业后曾跟着广播讲座学过一段时间国际音标,因而相较于其他零基础的考生,徐静波在英语上也有些许优势。

说来有趣,徐静波自学文言文和英语时,都没有明确的目标,也不是为了考大学。“我只是觉得,中国在两千多年中,积存了如此丰富的古典文献,这是文化的瑰宝,我应该从中去汲取营养,来丰富、充实自己的人生,对于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也是极有裨益的。至于学习英语,我那时已通过译文阅读了很多外国名著,我很羡慕那些懂得外国语的人。郭沫若、郁达夫,都是可以熟练使用两种以上外国语的人,徐志摩、林语堂、梁实秋等,不仅有出色的译作,还可以用英语自由写作,风神潇洒,让我艳羡不已。我觉得,有了外文能力,不仅能做更多的事,而且自己的人生也会变得更加丰富有趣。”

由于英语学习进步神速,徐静波决定从原定的考中文系改为考外文系,可惜第一志愿复旦大学外文系英语专业分数不够落榜了。不久,徐静波接到了北京语言学院外语系日语专业的调配通知,犹豫良久,他最终还是踏上了赴京求学之路。

回顾自己青少年时期的生活经历和阅读经验,徐静波对儿童成长和家庭教育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阅读拓开了我的眼界,加深了我的思考,并改变了我的人生。永远保持求知欲和好奇心,是身心健康、不断向上的秘诀。父母要及时观察和发现孩童的兴趣点和潜力并加以培养和激发。同时,家长自己要培养起成熟的心智,更多元地看待成才这个问题,营造健康和睦的家庭氛围。切忌攀比,切忌无主见的随波逐流,切忌追求简单的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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